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扎根于母亲河畔的民间艺人

2023年06月25日 17:15:42 访问量:92

       

扎根于母亲河畔的民间艺人

       河曲新闻网特稿(张瑞锋)滔滔不绝的黄河水,从青藏高原的巴颜喀拉山麓探出脑袋,一路沿青海、四川、甘肃、宁夏、内蒙古、陕西、山西、河南、山东九省狂奔而来,拐出一个巨大的“几”字形,最后一头扎进渤海,寻得了自己最终的归宿。河曲,这个充满柔情和豪情的小县城,就坐落在这“几”字的右肩上。或许是这自天而降、桀骜不驯的金色长龙赋予了河曲人非同一般的勤劳和智慧,所以,这些被黄河滋润着的河曲儿女们,竟然在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的生产劳动中苦中作乐,创出了独属于自己的文化艺术——河曲民歌、河曲二人台。河曲人周润兵,就是其中一名在演奏方面独树一帜的民间艺人。

  河曲戏曲扎根于黄河岸畔,它的每一句歌词,每一个唱腔,都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泥土气息。生于斯长于斯的河曲人,世世代代喝着黄河水长大,更是对本地的二人台艺术充满了深入骨髓的热爱。1963年正月,周润兵出生在河曲县沙泉乡石槽沟村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,在他的童年生涯里,父亲拉四胡的声音就是伴随他成长的童谣。父亲演奏的时候,那优美的曲调和深沉的情感常常吸引得他停止了玩耍,久久凝视。不知不觉,他对河曲民乐充满了向往。还不到六岁的时候,他就学着父亲的样子,拿起父亲平日常用的几件弓弦乐器,笨拙地练习着。由于当时四胡算是家中比较珍贵的玩意儿,为此,他曾屡遭父亲的呵斥。父亲不喜欢,他就趁父亲不在跟前时偷偷地拉。父亲平时演奏时的每一个手势、动作,拉出来的每一个旋律,都被他默默地记在心里,再摸索着运用到练习中去。过了一段时间,他觉得自己拉出来的旋律“有点儿像”了,就请别人来欣赏评判。不料,人家说,什么呀?拉得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!周润兵听了也没有气馁,反而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来练习乐器演奏。

  这样背着父亲偷偷练习的日子过了好几年。有一次,河曲县翟家洼村唱道情,大家都去看戏。小润兵无意中发现柜顶上放着大舅的四胡,他如获至宝,在大家去看戏的当儿,躲在家里偷偷地拉了一下午。等大家发现的时候,他正聚精会神地拉着二人台牌子曲《碰梆子》,大家都十分惊讶地说,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孩子已经练了一手好四胡了。从那以后,润兵不再躲着家人拉四胡,他开始光明正大地学习四胡演奏。还不到十二岁的时候,他演奏四胡的技艺已经有了一定火候,常常跟着本地的文艺团体去临村演出,给戏班子伴奏。坐在台侧的他,年纪虽小,却有板有眼地演奏着河曲二人台伴奏乐器的三大件之一——四胡,常常引得乡亲们惊叹不已。大家都以为他是经过了父亲的悉心教导才有此成就,其实他完全是靠自学成才。

  十三四岁的时候,周润兵正在读初中。别的孩子是一边学习,一边劳动,他比别人多了一项:拉四胡。一有空余的时间,他就拿出自己的四胡开始演奏起来,痴迷得常常忘记了周围的一切。他的一位老师看他这样地热爱音乐,就跟他说,省艺校过几天来招生,打算带他去试一试。周润兵听了,十分开心。可是,要考试,你总得露一手吧?平时拉的那些二人台选段恐怕是不行了,得专门学一首曲子才行。为了让他顺利地考入省艺校,老师特意带他来到翟家洼学校,跟随另一位老师进行短期的“考前培训”。这位老师一考察,立刻发现了周润兵自学成才的弊端:各个乐曲熟悉,对音准把握也非常好,拉得很娴熟,可是,他居然完全不懂乐理,就连四胡的把位,也是按照农村人自己的方法,一点儿也不合乎“官方要求”。老师耐心地纠正了他的手势,教了他一些基本乐理知识,还让他练习了一首民歌《看见你们格外亲》。短短两天的时间,周润兵发现了自己的许多不足,他干脆把考试抛开,如饥似渴地跟着老师拼命地学习着关于四胡演奏的理论知识,还囫囵吞枣地强记下许多自己暂时还没有理解的内容。考试的时候,周润兵使出了自己所有的本事,但综合成绩还是没能达到分数线。

  名落孙山的遗憾没有让周润兵难过多久,对他来说,只要还能抱着自己心爱的四胡,还能时时演奏,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。于是,从初中到高中,他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献给了自己的四胡,学校只要开晚会排练节目,也总少不了周润兵的四胡演奏。那年月里,背着一把系着皮弦的四胡,独自行走在校园中的周润兵,简直成了学校一道独有的风景线。几年下来,他的四胡技术已经是非常娴熟了。在运弓上,推、送、抖、跳、抛等几种弓法他都能做到收放自如、力度到位,左手的手上技巧无论是滑、抹、回,还是换把位、大跳、翻高音都能做到准确到位,以致于拉出来的音饱满、圆润、情感充沛。至今,同学们还记得周润兵少年时的样子,“当年他背着一把四胡从不离身,拉得又那么好,印象太深刻了!”

  1980年夏天,周润兵毕业于沙泉高中。由于他出色的演奏技术,还不到一个月,就有班主找到他让他跟上当地唱戏的班子开始工作了。17岁的周润兵话不多,但特别能吃苦,又非常爱学习,唱戏的班主都喜欢雇用他。于是,他一边回乡劳动,一边学习。只要有人请他去给戏班子伴奏,他就卷起铺盖,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。一年下来,周润兵竟然挣了六百多块钱,第二年父亲给他筹办婚事的时候,看着他自己掏出了足够付彩礼的钱,父亲都惊呆了。

  婚后的周润兵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,他想把周围喜爱河曲二人台的人团结到一块儿,组办一个二人台剧团。说干就干!他亲自出门联系演员,又买了剧团专用的箱子,由于他对河曲民间艺人多数已经熟知,所以他的剧团很快就组办起来了。这就是河曲县第一个二人台剧团——晋西北康富大众艺术团。

  最初的二人台剧团只有二十来个人,但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的农民,知根知底,又都是出于对河曲二人台的热爱,因此,剧团曾经一度办得很红火。周润兵带领着他的二人台剧团,足迹踏遍了周边的县市,远的地方甚至到过山西南面的离石,还有陕西、内蒙等地。八十年代的经济水平还比较低,一个演员一天的工资是两块多钱,不到三块。但大家都非常敬业,演出的时候认认真真地表演,空余时间就在周润兵的指挥下努力排练,有时,还会进行新剧本的排演。

  周润兵对他的剧团非常上心,为了让剧团打出知名度,他要求演员们必须认真对待每一场演出。那时候,凡是知名的传统剧目,周润兵的剧团都能演出来,而且演得相当好。在表演传统剧目的同时,为了满足年轻人和小孩的需要,还有辅以少数民歌表演、流行歌表演,以及舞蹈表演。周润兵是个聪明勤奋的人,虽然他从小就致力于四胡等弓弦乐器的演奏练习,技艺已经非常纯熟,但他从来不骄傲自满。他常常说:“乐器这东西,一天不练自己知道,两天不练行家知道,三天不练大家知道,可不能偷懒呀!”因此,只要有一点点空余时间,他就像学生时代一样,赶紧拿起四胡,专心致志地练起来。剧团里的演员和观众们都非常喜欢听周润兵拉四胡,他演奏的时候,精神高度集中,身心全部投入其中。那一首首熟悉的乐曲,行云流水般地从他的弓弦里飘出来,直听得观众们心旌摇荡,如醉如痴,久久地沉醉在优美的音乐里面。领着剧团在外表演的时候,周润兵不满足于传统剧目的表演,在闲暇时间,他还拿起笔来,创作了许多二人台小戏和民歌。从编剧、作词、谱曲,都是他一个人完成。笔者随手拿起他的手稿,《火车开到山里来》、《美丽的河曲》这两首自创歌曲映入眼帘。歌词通俗新颖,曲调优美活泼,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。

  在剧团发展的几年里,周润兵和他的演员们吃了许多苦头。大家都知道,旧时的条件不同现在,表演的班子一般从过完年就装好箱子出门了,往往好几个月都不能回家一趟。作为领戏的头儿,周润兵吃的苦更比别人要多一些,他要操心演员们的安全问题,还要操心联系不到新的业务、没“台口”的问题。有时候,写戏的(联系业务的人)联系不到新的主家,一个团的人都得跟着在那儿耗着,这时候,吃、住问题就全堆在了周润兵一个人的头上。他只能笑呵呵地安慰着演员们,把心里的苦悄悄咽到肚子里。有一次,一个写戏的把剧团包到了忻州,结果连续半个月都没有联系到新的业务,大家在那儿连生活都无法捱下去了。村里人看他们确实可怜,给他们送来了一箱挂面,结果挂面是坏掉的,吃起来又苦又涩,实在是难以入口,但为了生计,也只好强忍了下去。回忆起往事,周润兵说:“那次真的是很困难。”

  挣不了钱还不算什么,最难的是交通安全问题。过去人们穷,出门表演时最多能坐个四轮车之类的车辆。剧团里的大箱子摆在车厢里,上面还捆扎着各人的铺盖卷儿,演员们只能从行李的空隙里找个落脚处靠着,或站着。遇上下雨下雪天气,演员们只好穿上一件黄大衣,手笼在袖筒里,瑟缩着身子,一分钟一分钟地捱着。乡村里路况不好,浮土多,又崎岖不平。有时下上一点雪,车就打滑得怎么也走不动了。运气不好的话,遇到上坡道,还会突然脱档,整个车辆都急速往后溜去,连司机都无法控制。有一年的冬天,在五寨某个地方就遇到过这种事情,当时情况紧急,周润兵一看不好,赶紧跳下车去,和另一位同事生生用肩膀顶住了下滑的拖拉机。当时车上还坐着好几个来不及跳车的演员,真要出了事,后果真是不堪设想!另外一次更危险,车子直接退到一个高高的坝壕里,整个儿翻扣了过来,万幸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伤亡,真是惊险万分!

  办剧团的工作太辛苦,也太危险了,再加上工作时间不固定,逢年过节时忙得要命,闲起来苦盼生意上门却又无人问津,周润兵渐渐萌生了退意。后来,他用自己多年来的积蓄在河曲县城盖了一套房子,干脆就解散了剧团,把箱子也都卖掉了。为了生计,周润兵在城关某个地段开了一间副食门市,用来供养儿女读书成人。

  离开剧团的周润兵还是离不开他心爱的音乐,离不开河曲二人台,只要有空,他就开始在家里自拉自演。不光如此,他还让妻子、弟弟、女儿齐上阵,全家人红火个半天。熟悉周润兵的人知道他是拉四胡的好手,也知道他熟知二人台的传统剧目,常常有人请他出去为自己的艺术团伴奏。这正好合了周润兵的心意。周润兵是民乐演奏的“多面手”,四胡是他的专业长项,除此之外,他还会打洋琴,弹奏电子琴、钢琴,吹枚,可以说,二人台表演的时候,不管哪里缺人手,他都能当好顶梁柱。因此,请周润兵出去演出的剧团很多,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演奏技术高超,性格又随和的人。近几年来,周润兵的身影不光活跃在河曲县本地,还常常活跃在神木县。他说:“神木人很喜欢看咱们的二人台,河曲二人台在那里很受欢迎。”

  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。作为一名河曲戏曲的爱好者,周润兵也喜欢跟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块儿探讨二人台的表演。过去河曲县同德商场的门口有一个话吧,老板是音乐爱好者邬二发,他时常在那里同一些音乐发烧友们进行河曲二人台的表演,有吹的,有拉的,有弹的,有唱的。周润兵很快地融入了这个小圈子里了,他非常喜欢这一群年过半百的音乐爱好者们,从外面演出归来,他赶紧来到这里,同大伙儿一块儿表演、乐呵。一开始大家都缺少牌子曲和二人台的曲谱,他就自己动手,亲自写出来再教给大家演奏。渐渐的,来同德话吧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了,过往的行人也常常被他们的表演吸引了脚步。周润兵非常高兴,他欣慰地看到,有那么多人和自己一样,深深地喜欢上了河曲本土艺术,喜欢上了河曲二人台。

  周润兵对音乐的热爱不光影响着他的朋友们,更影响着他的家人。妻子受到他的耳濡目染,终于对二人台产生了深厚的兴趣,十几年前,已过中年的她开始学习二人台的演唱,后来又开始学着打洋琴,至今已经小有成就。妻子介绍,为了教她学会打洋琴,周润兵自制了简单易懂的洋琴曲谱,还常常在一旁拉着四胡帮她把握节奏。可以说,妻子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。周润兵的女儿是一名小学教师,据其母亲介绍,读书时学的就是音乐专业,也是个音乐爱好者,“在音乐方面非常有天赋”。

  今年的周润兵已经年过半百,但他对音乐、对河曲艺术的热情丝毫不减。他不光在平时频频出去表演,回来后还常常想着要和自己的音乐好友聚聚,享受音乐给自己带来的美好感觉。最近,他又开始学着在电脑上做伴奏。为了牢牢记住那些生疏复杂的计算机知识,他用笔一字一字地记下了自己学过的所有电脑程序和步骤。笔者翻开那本厚达八九十页的A4纸,看到上面整整齐齐、密密麻麻地记满了笔记,从基本的DOS系统、文字图片处理软件,到编程、上网,还有相关的音乐软件的应用心得。这些笔记,同他以前创作的几大本手稿放在一起,由于常常翻看,显得已经旧了。不说别的,光是这份辛苦,就让人不得不动容。

  有人说,河曲的二人台现在已经没落了,基本没希望了。提到这个问题,周润兵的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沉重:“是的,社会进步了,但河曲二人台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发展,这是河曲人的悲哀。我曾经为此付出了极大的努力,但始终没有见到成效。你瞧,这些当年创作的剧本、民歌,都已经成了箱底的东西,没有用了。”听了他的话,笔者的心里同样感到很沉重。河曲二人台是我们的本土文化艺术,是河曲的名片,可是,现在却渐渐式微,走向衰败。现代社会里,喜爱河曲二人台的人不在少数,但真正愿意去学习它、研究它的人却并不多。长此以往,旧的传统剧目终究会渐渐失传,新的剧目又无人来创作、开发,不久的将来,河曲二人台将走向何方呢?

  音乐是人们通向精神天堂的云梯;音乐是人们眺望大千世界的窗口;音乐是人们感知过往旧事的诗章;音乐是人们憧憬理想境界的长笛。对于周润兵来说,音乐就是他的生命,是他的全部。与笔者访谈的过程中,他随手拿起身边的二胡,正襟危坐,脸色严肃地演奏了一曲阿炳的《二泉映月》,那凄怆的乐曲,如同他此刻黯然的心境,充满了为二人台命运抗争的不甘和深深的忧伤。

  周润兵说:“我是一棵扎根于母亲河畔的小草。感谢上帝赐予我根部的这一点泥土味。”带着泥土味的周润兵不肯放下手中的乐器,他说,他要一直演奏四胡,演奏二胡、枚、洋琴……要将河曲的戏曲艺术一直传承下去,直到自己的耳朵再也听不见音乐为止。

编辑:杨振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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