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一样的郝琳

周少卿：不一样的郝琳

要写郝琳，还是先从一则故事说起。这不是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，但却是一般人不屑且难以做到的事情。而正是这样一个极为普通的故事，以斑窥豹，折射出了一个人的品质。这品质如何评价？且看以下叙述。

1987年上半年，郝琳时任河曲县人民医院院长，按说升了院长，便只需坐在办公室指手划脚即可。但郝琳却没有一天离过病房和门诊。他每天早晚习惯性地巡查病房各一次，一天晚上，他查到外科病房，见一男子无被无枕蜷缩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，他以为正在待诊未于问讯。第二天上午，他又查房，见此人满床打滚，痛不欲生，哴道：“我要死了！”“我没一分钱！”问外科医护，一问三不知，这人根本未办任何入院手续。郝问，方知此人47岁，是四川人。别的问题便不再回答。是流浪汉？是乞丐？还是被骗到河曲又被人遗弃？不得而知。郝见病情危重，便决定抛开一切，先手术救人。他令医护人员做手术前的一切准备。临到最后一关，术前家属签字时，众人大眼看小眼，无计可施。当时，病人已无血压，不能麻醉。郝大夫说：“总不能见死不救吧，局部麻醉，我来签，出了事我负全责。”人命关天，这需要多大的担当？当打开腹腔时，鼓胀如牛的一肚子臭水一下喷溅了一尺多高。原来病人患的是急性腹膜炎合并肠穿孔，再晚几个小时便没救了。治愈出院时，郝大夫又周旋从公款中送了他二百元路费让他回四川老家。这人磕头拜谢后便走了。他始终连此人姓甚名谁，家在何方都没整明白。在红包满天下、医患纠纷不断、讹人成风的年代，郝琳的这种处事，需要多高的境界？

郝琳从14岁前上私塾，当私人诊所学徒。后县医院成立，他从当烧水打杂的小工子做起，成为护工。后靠自学考上大同医专，是河曲最早的大专毕业生。他对医术精益求精，当外科主任二十多年，河曲第一例剖腹产、宫外孕、白内障、植骨术、胆脾切除、开颅术等他都是第一批践行者。他是河曲医院“外科第一把刀”这称号持续了几十年。他竭尽所能提携后进，后来“青出于蓝”的优秀外科医生许运昌，就是他一手栽培的。1982年，有一例食管下端癌切除手术，他是术者，运昌是助手。刚刚开始他突然叫运昌：“你站到我这个地方来”，自己则站到助手位。这简单的一句话，无异于开创了又一个“时代”，意义非凡。郝、许两人都以精湛的医术，优良的人品先后升到了院长的位置。他们都是河曲县医院外科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。

郝琳的医术，即使在省三甲医院的医生群中，也是可有一比的。2011年，他的老伴王淑贞老师胃病严重，到省肿瘤医院就诊，主任医师已诊断为胃癌，要作胃全切手术。郝琳坚决不同意，极力主张应开腹取出瘤子，冷冻1小时检验确诊后再作决定。两人各持己见，相持不下，最后郝大夫说：“咱们是同行，我也是主任医师，这事我绝不让步。”后来取出瘤子，他用手一捏，软软的，对跟随的儿子说：“二伟，没事，赶快拿去检验。”结果为纤维瘤，只作了部分切除手术。三院那位主任医师感动地说：“老前辈给我上了一课。”

郝大夫是个永不自满的人，他曾经4次往301医院、山西医科大第二附属医院进修学习了三年半时间。由学员变成了二院的主刀医生。最后二院直接向河曲县提出要调他到那里。县里着了急，派县委宣传部长丁向斗专程到太原，把二院领导和郝琳都数落了一顿。郝琳最后说，“我服从县委的决定，河曲人民培养了我三十年，我不能一走了之。”当时是1979年，如果郝琳走了，就等于挖空了河曲县医院的半壁江山，在“一言兴邦、一言丧邦”的关键时刻，郝琳选择了牺牲个人利益，报恩家乡父老的良心之路。这难道不值得所有吃公家饭的人学习吗？

郝琳退休之后，高薪聘请他的医院纷至沓来。但是，他最终选择了县医院的反聘，每月另加的待遇也仅要区区的几百元。而别的医院给出的薪资都是这儿的五六倍。他说：“我在县医院度过了五十年，这儿始终是我的家。”

在河曲，“郝大夫”一词几乎无人不知，无人不晓，无人不赞。除了医术，更重要的是他的医德，他从来不摆架子，不为难任何人，越是穷人，越是弱势群体，他越是照顾。文化大革命中原县委书记路成文的妻子病重，当时路刚从狱中放出，遭社会人的歧视。路找到郝大夫，他立马随路到家中给看病。路重新出山复职任地委宣传部长后。回河曲看的第一个人便是郝琳。他绝对不是一个趋炎附势，用“前后晌眼光”看人的人。这也正是他人格的闪光之处。

郝琳出生于1937年，今年已经85岁，仍精神矍铄，思维敏捷，不但给人看病，手机也玩得团团转。从14岁算起，从医至今已逾七十年。他一生的行状，无疑会在河曲的医疗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。

我与他成为至交已逾三十年，故作此文，留作纪念。

——2022年11月21日完稿

郝琳简介

1937年6月23日出生，河曲县文笔镇北元村人，现年86周岁，中共党员，副主任医师。

1951年8月开始在县人民医院工作。1958年考入大同医专，1961年9月毕业又回到河曲县医院从事临床医学工作。

先后去忻州市人民医院、山西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进修外科、胸科、五官科。其中在忻州市医院进修一年，在二院进修三年半。回院后先后开展了胃大部分切除术，胆囊切除术，肺叶切除术，食管癌下端切除术；妇产科开展了宫外孕，剖腹产术，子宫全切除术等；在五官科开展了扁桃体摘除术，白内障摘除术，填补了河曲五官科手术的空白。早年被群众誉为“一把刀”，得到了广大群众的好评。历任外科主任，妇科主任，业务副院长，1981年任命为院长。1999年12月退休，2000年又返聘上班至2017年。之后又开了个体诊所至今，继续发挥余热。

郝琳大夫为人谦逊温和，对工作认真负责，提携后进，很受同事的爱戴。对患者暖如春风，在本县群众中享有很高的声望。